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抛物线。

顾云笙下意识就要冲上去抓。

沈泽禹死死拉住她：“你疯了，这洪水足足有三米深，你想去送死吗？”

顾云笙只能看着小小的银点瞬间被浑浊的洪水吞噬。

她回头看着沈泽禹，忽然就觉得，这雨淋在身上真是刺骨的寒冷。

“为什么要留着？为什么……要丢掉？”顾云笙嗓子里泛着血腥气。

沈泽禹沉默了瞬，第一次给了回答。

“留着，是因为忘了。”

“丢掉是因为……没意义。”

扔下这两句话，他便松手离开。

顾云笙一个人站在雨中很久，沈泽禹的两句回答如魔咒一般不断在耳边重复，来来回回。

眼泪也涌了出来。

直到阴沉沉的天空被闪电撕出一条裂缝。

“轰隆隆！”雷声响起。

顾云笙浑身一颤，也想起了之前和沈泽禹争执的原因！

她瞬间起身，想找搜救队员给自己带路。

目之所及，她只认识沈言澈。

后者听她说完，神情严肃：“顾医生，这一趟风险很大，你确定要去？”

顾云笙目光坚定，点了点头。

沈言澈没有再多说。

……

两人坐在摇摇晃晃的皮划艇上，身侧的洪水卷起底层的泥沙，一片浑黄。

救援点和居民楼的距离其实不远，但水流太急，硬是用了半个小时才抵达。

一楼已经完全被淹没，灾民都被安置在二楼。

顾云笙在沈言澈的帮助下，从窗户爬进去，一抬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给病人诊治。

是沈泽禹。

原来他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……

顾云笙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。

沈泽禹察觉到什么，朝二人看过来，但只一瞬，又转了回去。

经过他的处置，病人的烧已经退了，短时间内不会再反复。

顾云笙默默上前帮忙。

可她刚一蹲下伸手，沈泽禹就立马撤手退开，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。

顾云笙拿着针管的手僵滞了很久，才继续。

窗外洪水肆虐滔天，屋子里却诡异的很安静。

顾云笙给最后一个人分完预防药，转头，就看到沈泽禹独自站在阳台边。

只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，

她犹豫了瞬，还是走了过去：“明明决定来救人，为什么不说清楚？”

沈泽禹语气疏离：“没必要。”

忘了。

没意义。

没必要。

顾云笙想着他给出的每句回答，强压情绪下声音都泛哑：“可你这样，大家都会误会……”

“误会？”沈泽禹突然打断，墨色眸子里满是冷嘲：“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两个字？”

顾云笙心猛地一颤。

她知道他在说他们当年的事。

可他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？

顾云笙开口想说什么，却先听到震耳欲聋的浪潮冲击声响起。

与此同时，土黄的洪水冲垮了临时搭建的防洪堤坝，直直朝二楼冲过来。

一瞬间，害怕，惊喊声充斥着小屋。

沈泽禹迅速反应，冲过去紧紧护住病人和小孩儿。

洪水拍打下，他半边身子都撞上了水泥墙，疼到麻木。

吃痛间，只听到沈言澈的急声：“顾医生呢！你们谁看到顾医生了？！”

沈泽禹瞳孔微颤，回头看时，阳台边顾云笙的身影，竟消失不见！

顾云笙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获救的。

只记得漂浮在洪水中的无力感。

醒来的时候，人已经在救灾棚里。

棚外人声嘈杂，顾云笙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，环顾一圈，棚内除了她没有别人。

吊瓶里冰凉的液体，顺着针管流进身体。

这时，门帘突然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。

顾云笙抬眼就看到了沈泽禹。

他一身白大褂，金丝眼镜后的面容带着些疲惫。

见顾云笙醒来，沈泽禹没有任何反应，例行公事般询问她的状态。

顾云笙一一回答着。

气氛却越来越沉重，静谧。

“沈主任，您未婚妻来了！”

听着棚外的喊话，沈泽禹毫不犹豫转身朝外走。

顾云笙那一声“沈泽禹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。

棚外的对话仍在继续。

“沈主任的未婚妻真给力，雪中送炭，这么快就亲自带着物资飞了过来。”

“肯定是心疼沈主任呗，感情这么好真让人羡慕。”

“苏小姐真是个大好人，她听说邻村也缺物资就要开着车过去，沈主任担心，也要陪着一起。”7

……

听着这些，顾云笙不受控制的脑补出沈泽禹和苏晓雪的甜蜜。

也想起了之前在京阳市时，那一顿食不下咽的晚饭。

她盯着手上青色的血管，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动——

拔掉手上的针头，出了救灾棚。

就见沈泽禹和苏晓雪并肩站在物资堆旁边。

女人贴心的替沈泽禹整理着衣领，声音轻柔：“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？”

“顾小姐还躺在病床上呢，你就这么走了放心吗？”

听到自己的名字，顾云笙脚步黏在原地，无法上前。

她想到那个被沈泽禹戴在身上，在被自己发现后，又被他丢掉的戒指。

顾云笙忽然很想知道，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，沈泽禹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。

下一秒，她终于听到沈泽禹的回答：“她和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
心里好像有什么轰然倒塌，顾云笙脸色一瞬苍白。

原来……没什么不同。

那个戒指……估计真的就像沈泽禹说的那样——忘了。

只有她还天真以为，沈泽禹对自己会不会还留有感情……

顾云笙再也没办法听下去，转身踉跄跑回了救援棚。

刚掀开门帘，就看到里面站着医疗队的同事。

见到顾云笙，他连忙开口：“顾主任，你醒了可真是太好了！”

“刚刚院长来电话说其他医院派来的医疗队明天就到临南了，咱们外科需要您回去坐镇。”

顾云笙愣了下，脱口问出：“沈泽禹呢……”

察觉到同事诧异的目光，她补救道：“他也是外科医生，他不回吗？”

同事笑着摇头：“沈主任要留下来陪他未婚妻，今晚就去邻村。”

顾云笙这才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，脸上的笑容苍白又僵硬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
同事离开后，顾云笙一个人在棚里坐了很久。

最后，在沈泽禹和苏晓雪出发去邻村前，先一步离开了临南。

……

回到京阳，她忙到不可开交。

这天，她正在值夜班，忽然接到急诊科的来电。

“顾主任，麻烦您过来一下，这有个患者情况很危急。”

顾云笙一边通过电话询问患者情况，脚下一刻也不停地跑了过去。

可在到达急诊科后，顾云笙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，竟是她的父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