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众席里，江佑川靠在入口处打电话。
今日与晴栀的偶遇纯属巧合，他原本是要赶去见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，但当晴栀上车的那一刻，他便更改了计划。
江佑川一直用法语通话，发音带着些许慵懒，引得路过的女生频频注目。
趁着说话的间隙，他不经意瞥了眼大屏幕，正看到晴栀的特写。
画面上的女孩穿了一身普通的白色长衫，乌黑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，白色的丝带随剑风飘舞。宽大的袖摆和裤筒更显得她身形纤瘦，但她运剑时柔中带刚，既潇洒飘逸，又不失沉稳。
电话那边仍在说着什么，他却有些意兴阑珊。如潮的喝彩声传来时，他挂了电话。
大屏幕上的晴栀笑得眉眼弯弯，脸颊泛着浅浅的粉色。她手里握着剑朝观众施礼，鲜红的剑穗扫过她的手背，像是英姿飒爽的女侠客。
犹记得他儿时在法国，曾在哥哥顾清睿的书架上翻出一本《诗经》，上面以“肤若凝脂”形容女孩子。
当时尚未精通汉语的他误将“凝”读成了“疑”，顾清睿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。
如今，他看到晴栀，忽然明白了这个词的真正含义。
晴栀下场后，比赛终于告一段落。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名字跃至某人上方，心中难掩雀跃。领奖时，晴栀感到某处传来一股敌意，她毫不示弱地瞪回去，然后亲吻了一下自己的金色奖牌。
结束后，晴栀回到休息室，随便找了个沙发就窝了进去。
她疲惫地闭上眼，开始默数：“三、二、一……”
电话铃如期而至。
秦绍刚刚结束上午的数学竞赛，一出考场便打电话给晴栀。
他们只是随便聊了两句，晴栀以为秦绍忘了她比赛的事，反问：“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？”
电话那头顿了顿：“比如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晴栀有些失望，整张脸都耷拉下来。
“我认为……你拿冠军是意料之中的事，不用问。我唯一想问的是，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。”
晴栀忍不住笑起来，她一手将脑后的头发放下来，一手握着手机：“你怎么知道我拿了冠军？”
“你的每一个字都在向我透露你现在好得不能再好的心情。”
晴栀在电话这头笑出了声。
秦绍对她来说，一直是十分独特的存在。
他们有共同的童年记忆，在旁人眼中算得上标准的青梅竹马。但极少有人知道，她的母亲陆雪薇从秦绍三岁起，就一直悉心照顾他，直到他上小学，她才去了秦氏集团工作，用周末时间去秦家照顾小秦绍。
对于这一切的缘由，秦绍的舅舅秦毅总结为：秦家对陆雪薇有恩。
但具体有什么恩，没人说过，晴栀也无从得知。
她曾多次向妈妈抗议，不应该对别人家的孩子好过自己。但是年复一年，她意识到有些事自己并不能很快明白，正如有些事她明白了也无力改变。
傍晚，汪氏武馆保安室。
“没想到你已经成惯偷了。手机、馆长的磁卡……下一次又会是什么？”
汪红绫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，她慌忙将手中的磁卡藏在背后，见晴栀是独自来的，不觉仰起了头，佯装镇定。
“我只是来查点儿东西，你又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干吗？”
晴栀笑道：“我在这儿等你。”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“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？你对我做的那些事，以为真的能瞒天过海？”
“我……”
晴栀抱起双臂打量了一眼汪红绫：“谈条件吧。”
“什么条件？”
“你们班那个傅珊珊，你嫉妒人家歌唱得比你好，仗着你是负责人，就故意没把人家的名字报上去。我的条件就是，我要看到她顺利参加‘十佳歌手’的初选。你能做到，我这边会告诉师姐是我自己看错了比赛时间，如何？”
汪红绫一脸错愕：“绕了这么大一圈，你就是为了帮傅珊珊？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？”
晴栀怔了怔，脑海中便闪过一个画面。
上周她撞见年级里那个有名的胖女孩苦苦哀求汪红绫，希望她给她一个报名的机会。汪红绫便故意耍她，让她在原地做了十个俯卧撑。
以傅珊珊的体型，她做得十分狼狈，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。
但最后汪红绫却轻飘飘地丢了句：“时间已过，你还是等明年吧。”
……
“我们是朋友。”
“什么朋友？我怎么不知道？”
晴栀不耐烦地皱了皱眉：“管这么多干吗，就说答不答应。”
“好，一言为定。”
像是怕晴栀反悔，汪红绫又催促她，“我看着你把录像删了才行。”
晴栀耸耸肩，当着她的面把文件夹删了，“ok？”
汪红绫点点头，并没有注意到那个文件夹有问题。
她的目光中仍有不甘。
临走前，晴栀突然叫住她：“我真不明白，你干吗总和我过不去？”
汪红绫突然笑得有些诡异：“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？是你老是阴魂不散。从小学开始就是这样，到现在也还是。全城那么多武馆，偏偏你也来我家。是你！是你和我过不去才对!”
晴栀刚走出武馆保安处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，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。
“不是说好今晚在家里给你庆祝吗？你难道要让长辈们等你一个？我……”电话里传来妈妈的抱怨声和姑妈的劝说声。
电话被骤然挂断，晴栀的好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。
郁闷归郁闷，她还是连忙赶了回去。
为了庆祝晴栀夺冠，两个姑姑特意烧了一大桌好菜。但是席间气氛很尴尬，陆雪薇板着脸不说话，晴栀也只是埋头吃饭。
新闻上正在播与库洛克试香会相关的新闻，晴栀见妈妈看得很专心，她明白妈妈之所以一直反对她谈起库洛克，是因为库洛克一直是秦氏的劲敌。
晴栀曾经不止一次地想，妈妈加入秦氏是不是有点儿赌气的成分，或许是为外婆抱不平？毕竟当年外婆以那样狼狈的方式被逐出了库洛克。
晚饭就在一种诡异的安静里结束了。